浪漫够了,春天逝去了。

【快新】至高指令

*1.4w一发完

*机器人斗x大侦探新

*给ee的生贺 @Erato. 生日快乐(抱紧!

 



他远超人类的大脑可以在五秒钟内形成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三秒钟内学习一种新技能,一秒钟内判断目标是否对计划实施的影响,一百毫秒内选择最正确的动作。黑羽快斗从不失手,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哪怕是面对人类最为微小的感情,他也能觉察。

 

他是真正不灭不熄的太阳,凌驾于黑夜之上,寄居在月色之间。

 

01

扑克枪被平稳端起,架在黑羽快斗波澜无风的瞳孔前,蜷缩在枪管里的扑克牌将要在两秒后到达那少年的侧腰,割断他的腰带。他与日本警察的临时救世主对上目光,对方胸有成竹地抱胸倚在门边。黑羽快斗心一动,枪口微不可察地偏离小角度,弹出的扑克牌嵌入少年身旁金属机身。

 

一张黑桃A。

 

钟楼四方皆是直升飞机盘旋的嗡鸣声,螺旋桨携带起浑浊的气流,拍打在遮蔽着怪盗的白布上,强光之下他挺拔的黑影也如细浪般波动。空中秃鹫围伺,地面人潮涌动,百千双眼睛聚焦,似是无处可逃的境地,却是最易处理的方案。黑羽快斗任凭大脑指使双手击中白布四角,嗤笑一声随白布坠落。

 

“逃生率,90%。”

 

人群看到的可以是假象,而飞机上搭载的那家伙,虽是全场唯一一个有能力发觉真相的人,此刻却分身乏术。

 

黑羽快斗脑内回想起刚刚的场景。他注视那少年双目,系统在一秒钟内作出判断:

 

“姓名:?   关系:敌人   影响:有利”

 

黑羽快斗暗自觉得有趣。无论从那个方面来剖析这次相遇,名侦探毋庸置疑是特别的。先不说把怪盗基德逼得四处逃窜,就凭这个稀奇的判断——对“计划”有利的敌人,便是黑羽快斗从未设想过的情况。

 

作为对这位少年独一无二品质的谢礼,他决定把扑克牌射入机身,算是打个招呼。

 

黑羽快斗承认——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完全地基于利益,他疯狂地戴着脚镣在侦探面前跳舞,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感情。他视他为同僚。

 

哪怕是在不太近的未来,他与工藤新一相拥着酝酿困意的时候,他也百分百坦诚地对他说:“名侦探,你要知道许多事情的开头,并不像烂俗故事里写的那般炙热。”

 

当白布坠落所爆发的迷烟散去时,黑羽快斗早已隐匿至人群之中,他轻轻念出口的那句“下次再见”也不见了踪影。

 

因此他并不会知晓直升飞机上的故事。工藤新一久久凝视着伏地的白布,脑海里闪过方才略见的那双蔚蓝眼眸,澄澈得不像常人。他手掌探出舱外拔下那张扑克牌,径自揣进胸前的口袋,没有注意到手指携带了汗渍,在牌面左上角的那颗黑桃标志上,不偏不倚地留下了独属于工藤新一的指纹。

 

黑桃A便是这一切的开始了。

 

“选择一个意思吧,侦探先生。黑桃A究竟是意味着死亡,还是绝对信任?”黑羽快斗终于向后坠落在自家温软的被褥之上,很轻地喟叹一声。

 

他在床上睁着眼睛安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到餐桌前向寺井发问:“爷爷,为什么一个敌人会对‘计划’有利呢?”

 

寺井将做好的草莓圣代推到他面前:“少爷,人的关系是会改变的。”于是黑羽快斗信服地点头,把头埋进可口的甜味里。他拥有最灵敏的味觉,对食物便极为挑剔。乳糖分解的那一套对他不起作用,仍然嗜甜的原因是他自身心理倾向,总觉得吃点甜的就会开心,并且执着又武断地认为全世界都应如此。

 

黑羽快斗过的并不是苦大仇深的日子,相反,他是一个很会找乐子的机器人。哪怕他至今都将“人生”中第一段记忆牢牢刻印在思维深处——他自获得思维以来听到的第一个指令,是寺井滴落在他脸庞的眼泪。热量如噬咬皮肤的蚂蚁,在他脸庞游走,然后滑落在颈侧。寺井求他:“你一定要为你父亲报仇啊……”

 

这便是他口中的“计划”。

 

他父亲叫黑羽盗一,严格来说,是他的制造者。后来听寺井讲述,他是寺井和黑羽盗一研究多年的心血——超仿生机器人,他们试图僭越机器人与人类的界线,打造一款通人性的、具有极强自主学习能力的机器人。黑羽盗一在出事前的下午,独身一人给他装配了最关键的部件,在人类生理构造的模板下,姑且可以称为心脏与大脑。而当晚他便被害身亡。

 

黑羽快斗的意识受困于襁褓之中时,朦胧地感受到来自黑羽盗一的抚摸、呢喃和忏悔。他不知道父亲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那种强烈如洪水的感情,是他“人性”的第一缕启蒙。此后寺井并未告知他怪盗基德一事,只送他去上学,伪装成移居到江古田的一对爷孙,度过了简单无忧的三年,也趁着这三年学习人类习性,到十七岁时养成了率性爱玩的性子,也套上父亲的怪盗服,去追那月光。

 

02

黑羽快斗后来知道他叫工藤新一,在帝丹高中念书。校服长得和自家学校的挺像,就是稍逊那么一点儿——黑羽快斗托腮盯着隐匿在层层人群后喝柠檬汁的工藤新一,他为符合酒吧的环境换了身花衬衫,稍显拘束,气质不太相称,却依旧比那校服养眼了太多。

 

酒吧这次之前,他们在夜间见过几次,大多是你追我赶的偷盗游戏,侦探抓捕手段高明,待他却不自觉心软。黑羽快斗明白他们并不讨厌彼此。

 

他不再去偷看侦探浑身不自在的模样,纤纤玉指解开化妆镜的暗扣,就着情迷意乱的灯光补口红,故意把价格不菲的牌子标记露出,引来身旁棕发男士侧目。怪盗自然是不会到酒吧里偷宝石——格调不够,但侦探无奈,追毒贩追到这儿,也是一路艰辛。

 

他变装成女郎,不过是想与工藤新一做一桩交易罢了。

 

“小哥,我觉得她的舞不太行。你认为呢?”黑羽快斗凑近棕发男士的脸,勾起嘴角慵懒地问。男士似是受惊并未立即回答,他也不恼,摇摆着登上空舞池,丹红色指甲握住舞台中央的钢管,随音乐一跃而起,柔软的腰腹与手臂在那钢管上缠绕、旋转,似花苞初绽。学习一曲钢管舞只需要方才饮鸡尾酒的五分钟,而勾人魂魄,又正好是黑羽快斗的老本行。

 

见棕发男士魂不守舍地注视自己,心底本就得意,又见工藤新一也看直了眼,更是暗自发笑。他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手掌柔情万般地从钢管抚落,低垂眼眸谢幕。黑羽快斗今天易容了全套,偏偏没伪装自己的眼睛——他比谁都清楚这双眼睛的诱人。

 

那棕发男士见令全场男人牵挂的金发女郎径直扑进自己怀里,只觉身在梦乡,又经她温言软语地调笑几句,更是沉醉。方才见她用物昂贵,只怕是个名门小姐,所有的提防便悉数被扔在脚下,任她锋利的高跟鞋践踏。

 

可共舞了半曲,她又如流水般滑走,牵起另一个男人的手。那是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英俊少年——他怒火中烧,忿忿不平地埋怨她红颜祸水。

 

黑羽快斗左手与工藤新一的手掌紧紧贴合,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把从上一位裤袋里搜出来的小纸片塞他口袋,顺势柔情万转地扶住他腰身。工藤新一尴尬地一僵,只能笨拙地转身背对棕发男士,他盯梢许久的交易一方。

 

“和我跳舞呀,名侦探。”黑羽快斗伏在他耳边,装模作样地委屈,金黄大波浪随着他的靠近洒在工藤新一的花西装上边。见工藤新一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又恶狠狠地威胁:“你这呆样子,马上就露馅了。”

 

侦探只好就范,伸了手揽他腰身,余光中他唇红得惹眼,眼睛里又一汪清谭,总觉得再看一眼便要坠落。他心烦意乱地和着节拍舞蹈:“你来干什么?没有你我也可以拿到地址。”只不过难度更大,且目前还没计划罢了。

 

黑羽快斗自然知道他是在嘴硬,也满不在乎道:“路过顺便看看你。”他翩翩旋转向外,又被拉回怀中,岔开双腿向后仰,扯着工藤新一的领带使他俯身向下。那一瞬间酒吧的紫蓝色灯光如潮水般漫过两人,缺氧、失重。黑羽快斗的身躯在他臂弯里颤抖,好像立马要倒地,又好像下一秒便会搂紧他的脖颈。

 

他才忽地注意到酒吧里换了人唱歌,是一道沙哑的女嗓,如烟雾般弥漫开。

 

”Give me a coin/

And I’ll take you to the moon/

Now give me a beer/

And I’ll kiss you so foolishly...”

 

也许是也听见了那荒谬的歌,身旁人破了嗓音的伪装倚在他胸前笑,似乎也像烟雾即将散去:“我自然也有事需要你帮忙,名侦探。”工藤新一忍不住想,每次基德向他说话,总喜欢添些玩世不恭的语调,刻意朝他靠近。只如同月光洒在身上,月亮却远在天边。

 

他抓不住转瞬即逝的月色。

 

工藤新一独自一个人回到吧台旁,端起原先那一杯柠檬水,边敷衍地应和调酒师的艳羡之语,便用空闲的手摸索口袋里的物什,果然除纸条外还有一张长方形硬卡片,八九不离十是张扑克牌。

 

会不会是黑桃A呢。工藤新一心底思忖,面上却对调酒师轻巧笑起来,终于回应道:“她的确挺不错的。”

 

03

黑羽快斗看人很准。换句话说,人类在他眼里是由数据堆积起来的,他一样一样习得人类的情感,再一样一样地指定标准计算数值。譬如对青子和寺井爷爷,他们对自己体贴至极,所以他遵循的最高标准一直是【保护】。而对白马探这个朋友,鉴于他和spider的追捕关系,是对计划有利的人,但【信任值】不太高,停留在可展开合作的60%。

 

这也是经历了酒吧事件后的工藤新一的【信任值】。他在床上翘着脚,等待一通电话。

 

当工藤新一终于拨通了扑克牌上写的那串号码时,黑羽快斗几乎进入了休眠状态,被忽地惊醒。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这么晚才给我来电,看来那桩交易麻烦不小。”

 

他自然听得出侦探的焦躁与疲惫,对方也没有反驳,坦诚道:“抓了又跑,费了大量警力,还射伤了一位警部。”

 

黑羽快斗很少见地没有调侃他,而叹了口气:“好好休息一下吧。”

 

工藤新一微怔,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向自己宿敌“倾诉衷肠”,还颇有些埋怨委屈的意味,更神奇的是对方还接了话,表达安抚。他眼前忽地又闪出灯光弥漫的酒吧来,像水族馆聚光灯下异彩纷呈的水箱,怀中人像一尾抓不住的鱼。

 

“最近日本警方侦破的那个宝石盗窃案,我很感兴趣,希望名侦探能帮我弄到罪犯的相关资料。”

 

“你还关心同行的业绩么?”工藤新一心底快速思考一番所提及的案子,暗道奇怪。那桩案子的犯罪手法之奇、罪犯之凶险,远远胜过其他盗窃案,侦破的困难程度甚至能和基德的案子媲美。

 

“不,他们和我的关系,不只是同行。”基德轻笑,“我相信名侦探的能力,两天之后的夜晚再见吧。”便兀自挂了电话。

 

同伴关系几乎不可能,基德不屑于与暴徒同党,便只会是敌人。他的敌人啊……一个人对抗着的组织吗?工藤新一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边,一整日繁重的追捕工作让他身体不堪重负,此刻思维乱了大半,只剩了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随梦境一同而来,化作雪山皓影。

 

工藤新一本以为自己是被威胁被道德绑架的那个,却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位小偷先生的事情有点上心,甚至连宫野志保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上一个你如此上心的罪犯,可是怪盗基德啊。”宫野志保敲敲桌面,给他送来博士研发的最新版球鞋,她多心换了个款式。这位棕发女科学家是他多年老友,住在隔壁阿笠博士家里。

 

“你说错了,我对这几个罪犯没兴趣。不会有什么上一个,只有唯一一个。”他嘟囔着把反复核实的资料全部拷入白色硬盘,关机后把鞋抱在怀里打量,随宫野志保一同走下楼梯,“这配色比我想象中的更……嗯……”

 

“潮流。”宫野志保对这款设计甚是满意,遂无视身旁男士话中淡淡的挣扎,“顶层审美。”

 

“好好好。”工藤新一认输,并在心里边吐槽一句,可能那家伙会很喜欢。他边系鞋带边叮嘱刚准备离开的宫野志保:“宫野啊……可能这阵子有事要麻烦你和博士了。”

 

“嗯?”她的脚步顿了顿,倒也觉得意料之中,回头调侃道,“先是闷着头收集资料,现在又提前预告要搞大事,典型的工藤式好奇心——工藤式管闲事。”

 

而被打趣的对象已经踏上发光滑板绝尘而去,经过身边时冲她一笑:“拜托啦,礼物你任选,我结账就好——”

 

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基德依旧是一身白衣白帽倚在天台栏杆旁,等候着如约而至的旅人。工藤新一把硬盘伸到他面前,臭着脸:“你不是神通广大的小偷吗,连这么点资料都要我去搜集——”

 

“你不是参案人员嘛,多方便。”基德笑嘻嘻地接过硬盘揣进兜里,便想离开,“谢啦名侦探!”

 

“喂喂!”工藤新一急忙扯住他衣领后端,“别走。”

 

那人无辜地回头疑问道:“我还要说什么吗?”

 

“说点别的。”侦探握紧拳头,欲言又止地盯住他眼眸,里边如同落了星子的尘屑。

 

那对眼睛更加闪亮,似乎明白了他难言之隐:“噢名侦探你是想让我夸你的鞋对不对!真的很好看,设计超独特。”他眨眨眼,表现出一副羡慕的模样。

 

“……”工藤新一没忍住黑着脸暗想一句“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咬牙切齿地握紧他手臂,“我是想说,你没打算告诉我这些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轮到黑羽快斗发愣了。论信任值,工藤新一已经因为这次的调查上升到了80%,但黑羽快斗的预设里仍是与他保持一来一回的“合作”关系,也并不觉得这位对自己几乎没有了解的侦探先生,将会提出改变他一生的建议。

 

“敌人。”黑羽快斗很快地如实回答——这是对工藤新一应有的坦诚。

 

“我就知道小偷先生如此辛劳地盗窃宝石又返还于警察,不是在进行玩弄人心的游戏。我猜测你们应该在找一个特殊的宝石,便争先恐后地在各地偷窃。”

 

“嗯哼。”黑羽快斗抱住手臂,脑子飞快地运算着。

 

“这样大费周章的争夺,第一可能是宝石的功能,第二可能是敌人与你的恩怨。”工藤新一正色看向戴着单片镜遮去面貌的怪盗,“我见你少有帮手,应该是想凭一个人的力量对抗庞大的组织……”

 

“庞大?”黑羽快斗没预料到工藤新一搜集资料的能力强大到这个程度。

 

工藤新一点头。

 

“我顺藤摸瓜,多搜罗了一些信息,我想你早就清楚这点了。我是想说,基德——”他上前两步揪住基德暗红色领带,鼻尖几乎就要磕上对方的,眼里不知为何带了愠怒:“你就这么笃定一个人可以搞定这所有的事情吗?”

 

那个组织、那些已知成员的暴戾狡诈,甚至能与黑衣组织匹敌。只不过他还有日本警察还有FBI,基德这个自大的家伙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那袭惹眼的白西装罢了。

 

“难道你是想让我向敌人求救吗,名侦探?”基德无所谓地咧开笑容,“我会用一切代价去完成我的至高指令。”

 

“哪怕是生命吗?”

 

这个问题对于黑羽快斗来说,浅薄得不值一提。他就是为此而生的,也应完完全全地为此而活:“哪怕是生命。”

 

工藤新一缓缓地松开他捏紧的领口,见对方面不改色地整理衣着,终于开口道:“我是想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对抗那个组织。”

 

他看见基德迟钝地抬起脸庞,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刹那间有银河降落在他湛蓝一片的左眼,泛起浅白色的、新生般懵懂的光泽。基德呆了两秒,笑道:“名侦探啊名侦探,我倒是要请教你了,是什么让你做出概率不足百分之五的事情呢?”

 

“如果你认为是好奇心,那也说得过去。”工藤新一见他语含接纳之意,扭头去看那月光不看他,以此掩藏自己没出息的高兴心理,“而且做事情如果全都要算概率,那太没意思了。”

 

04

怪盗基德与名侦探工藤新一确立合作关系,居然不需要疯狂的道德煎熬,仅需要两个人简单的一拍即合罢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吗——从黑羽快斗第一眼见到他,判定他为“对计划有利的人”,就没把他当做敌人去对待。他一路下套,一路引诱,而侦探是太过聪明的猎物,从容地踏入陷阱。

 

黑羽快斗甚至在想,他是否心甘情愿被骗。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机进了条短信。他没给工藤新一备注,语气却熟悉得不用再确认。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我有认识的人。”

 

黑羽快斗在黑暗中翘起嘴角。工藤新一优柔寡断起来,真是不输给任何人,明明两个小时之前就相互告别晚安,他却依旧放在心上。

 

“我说了没事的。你怎么还不睡?”

 

身体倒是真的并无大碍。超高密度合金手臂完全有能力抵挡意外的爆炸,就是外表皮被烧得不成样子,他托寺井修复一番,又自己喷上油漆。

 

“你别逞强。不过,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黑羽快斗滴溜溜转着自己眼睛,开始给名侦探这句话作情感分析,才分析了百分之六十便乐得不醒。他这句话里面情感强烈且复杂,担心自己受伤好理解,其他的却不知是为了何事。黑羽快斗默默往【工藤新一】的资料库里添加了【别扭】的性格,他脑内投射出小房子的景象,上面已经摆满了花色繁多的书籍。

 

合作以来,他们的接触变得密切,工藤新一这个人便像烧开水的壶一般,“噗噗”地冒出许多滚烫的蒸汽,外人所见不到的稀奇品性,从细枝末节的语气、动作、表情透露出来,被黑羽快斗一点一点地收集排列。

 

他像个捡芝麻又捡西瓜的小孩儿,睁着好奇的一双眼,想把工藤新一这个人分析得透彻。他实在是一个太特别——太不寻常的人了。

 

黑羽快斗又走了会儿神,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他看向工藤新一又发来的新短信,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潘多拉斗争之中:

 

“你这几次做得太过明显了,才会被那个组织针对,他们既然能在你返程路上袭击你,那看来离你真实身份暴露已经不远了。”

 

工藤新一都气得牙痒,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行为的危险性。潘多拉迟迟没有找到,敌方阵营已沉不住气,在盗窃宝石的过程中以基德名义杀人作恶,非逼着怪盗基德出场应战不可。

 

黑羽快斗过意不去,便主动出击,联合工藤新一提供的情报网,动手缴获敌人移交警方。这一来二去,组织人员折损不少,但怪盗基德的行踪,也在一次次失败中被组织计算知晓。

 

于是有了这个晚上的偷袭——隐匿在黑暗窗子后的枪口,以及等候他经过便被引爆的炸弹。

 

黑羽快斗斟酌词句回复道:“我们双方争斗到了这个程度,若真的暴露了也只能硬扛。若我感知到危险,会把你推开的。”

 

黑羽快斗的系统判定中,工藤新一的级别已经上升到【保护】,和爷爷、青子一样,是自己无条件保证其生命安全的人。但侦探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

 

“你别再说这种话,你也要活着。”

 

黑羽快斗冲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睛,手指抚摸过“活着”这两个字。他想着组织仍未消灭,潘多拉也还未销毁,怎么甘心赴死呢?于是他轻飘飘地按下发送键:

 

“嗯,当然。”

 

 

 


工藤新一决定更密切地监视基德,防止他下次单独行动被炸伤却只能自己回家——可他并没有料到会是以这种形式、在这种场合。基德挽着他的臂弯,对目暮警官抛了个媚眼,小心翼翼地劝道:“警官,可是我真的很想和新一一起……我绝对不会妨碍你们的工作。”

 

被肉麻兮兮叫了名字的侦探与目暮警官同步咽下一口唾沫,定了定神,尴尬一笑:“我会照顾好她的,有情况就让她和警卫队的人离开,不会进入抓捕内围。”

 

侦探女友的这个身份真是太方便了。易容成棕发丸子头女孩的黑羽快斗在心底偷笑一声,想逗工藤新一脸红,便抓紧他手臂摇晃几下,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娇嗔。工藤新一边扯着他离开,边脊背僵直地冒汗,被他惹得心绪不宁,赶忙小声呛道:“看来你真的有女装癖。”

 

“只做你一人的女友哦。”女孩用湛蓝的眼给他一个wink,如碧波荡开,后者瞬间热气上涌面红耳赤,飘飘欲仙去。黑羽快斗像个得逞了的坏孩子在一旁低头笑。

 

他最了解这些搭讪技巧,不知怎的,很喜欢对侦探先生使用,并且颇为自鸣得意。

 

“行啦你——你快认真点吧。”工藤新一遮掩着自己的心跳,带着他快步走上博物馆的二楼。日本警方通过监测无线电波得知了组织将窃取此馆中名为“白夜”的宝石,见工藤新一分外关心此事,便早早告知。与组织的对抗正至艰难之处,基德自然不放过这次机会,想进一步剿灭关键成员。

 

他绕着展柜走了三圈,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让警方第一次触摸到组织的那桩案件,的确是内部人员疏忽露出了马脚,可之前几次他独自想碰运气都万分,这次却从泄露信息到邀请侦探,一整条线顺利无比。

 

他担忧地看向工藤新一,对方接受到他眼神中的暗示,也杵在原地思考起来。可此时尖锐的警报声响起,视线所及之处皆坠入黑暗。

 

——遭了!

 

截取组织的沟通信息到他们约定犯案的时间间隔太短,警方只顾着清理馆内人员,做好馆外严戒,却忘了检查展柜是否提前被人动了手脚。

 

“基德,这是陷阱!”工藤新一低吼,也不顾周围是否有人知晓他们的关系,只急切地握住基德的手腕往外逃。

 

展柜底下预计是大用量的炸药,而偏偏是他们走近展柜的这三分钟遭了祸——毋庸置疑的,针对怪盗基德的陷阱。

 

“你快走。”黑羽快斗甩开他手停在原处,动手拽开自己的滑翔翼,被踉踉跄跄推向前的工藤新一疯了似的往回跑,溢满怒气的眼眸中一刹那映出鲜红刺眼的火光。

 

“基德——”声嘶力竭的喊叫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黑羽快斗用这副身体能承受的最大速度冲过去抱紧工藤新一,那人明明看见了他身后剧烈的、可怖的爆炸,却视死如归地向他冲来,似乎还想着带他一起逃离。

 

滑翔翼在巨大气流推力下向外射去,黑羽快斗死死地用身躯护住工藤新一头部,两个人撞碎了一整扇玻璃,随着漫天碎片一同被甩向窗外。

 

背部传来炽热难耐的灼烧感,似乎有烈火舔舐着机甲外壳。数不清的碎石瓦砾、白烟尘土悉数向他砸来,黑羽快斗把紧闭双眼的侦探使劲地圈在怀里,不肯让任何一缕冲击撞到他柔软的、流着热血的身躯。

 

用机甲零件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背部来坠地的那一刻,黑羽快斗近乎觉得自己的系统将全线崩盘——也就是人类所说的死去。短短的两秒钟对黑羽快斗来说,本该承载着数以亿次而计的运算量,兴许会有更佳的方案来保护自己的身躯,可他居然花了半秒钟去思考一个题外话。

 

为什么工藤新一会在清楚死亡威胁的情况下还返回来营救自己,又为什么这个人会在信任值已然达到百分百的情况下,依旧如以前那般炙热地靠近自己?

 

他会讨人喜欢获取信任,他会完美应对突发状况,他会一身轻地行走在人类世界之中。但如今问起在信任之外蓬勃跳动的那种情感,是什么模样又叫什么名字,他竟心悸着无法回答。

 

寺井并没有教他这些。

 

黑羽快斗苦笑着放弃了对这些问题的追问,从而把剩下的一秒半钟完全留给了脑海里唯一的指令:无条件保护工藤新一的性命。

 

05

黑羽快斗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败。即便是全身大部分机械受损,也成功换回了工藤新一的一条命。喜悦正翻涌上他的思维,忽然他撞见工藤新一震惊的目光。

 

他怎会料到这一幕?他千辛万苦救下来的——最为喜欢与信任的人类,此时正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被炸烂了的手臂!他不用再刻意去看那只手臂,也能想象到它的惨状,电线与合金零件如毛细血管一般裸露在外,也许还抹着烧焦了的乌黑或是别的颜色,总之……

 

总之这一切被工藤新一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黑羽快斗缓慢地抬起眼,疲惫不堪地注视着侦探的双眼,他甚至没有心情去分析那双眼睛的情感。这种场合,连个人类笨蛋都明白工藤新一在想些什么。

 

过往的一切忽然地失了色彩,那栋名为【工藤新一】的虚拟房子开始剧烈地摇晃,书架上细心排列的书籍全都往地上坠落。已经发生了的珍贵回忆与未曾发生的美好幻想一齐冲撞着黑羽快斗的系统,全身猛地发热起来。

 

工藤新一用最后残留的意识去拉他斗篷,激得黑羽快斗一惊。他不顾自己近乎散架的肢体,从地上仓皇爬起,再没多看昏迷的侦探一眼,落魄地向远方逃去。

 

齿轮链在体内嗡鸣作响,而电流也一刻不停地在体内蹿动,试图完成自我修复。等到黑羽快斗回到自家门口时,这副躯体已恢复了系统的稳定运行,只有一些必要的表皮修复需要麻烦寺井来做。

 

他飞快跑到房间里紧锁房门,默然拒绝了寺井的帮助。他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看自己湛蓝的眼睛,只觉得毫无生气,像下了场白茫茫大雪,什么也没有。

 

名侦探一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可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装作一个人类靠近他,努力地和他共同为自己的最高指令而奋斗,甚至努力地产生了未知的疑问,他还期待着名侦探给他答案。

 

黑羽快斗想,自己是在骗人吗?作为基德,作为黑羽快斗,还是作为编号为00001的智能机器人?

 

完美主义的怪盗是伪装,开朗爱笑的黑羽快斗是伪装——他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大腿,金属与金属相碰,没有疼痛,只有无边无际的愤怒。他没办法流泪,只能睁着一双眼睛。

 

他疯狂地把身上所有的衣物剥光,赤条条地坐在床上,发抖着抱紧自己。当这具躯体再没有覆着别的记号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未存在过。

 

他的生命仿佛只系在那一句轻飘飘的至高指令上。

 

为了父亲,为了潘多拉,从来不为“我”。

 

“我”是谁?

 

 

 

 

工藤新一如溺水之人探出水面,猛地睁开眼睛,反应剧烈地喘息着。他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基德死在自己面前,身躯冰冷。他崩溃大哭着去握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却再没有了回音。

 

比梦境更喜也更悲的是在一秒钟内回到他脑子里的现实,他阖上眼最后一刻所看到的画面。

 

宫野志保帮他换了点滴药物,淡淡瞥他一眼。他开口欲问:“宫野,你觉得……”

 

询问戛然而止。工藤新一对自己了如指掌,他对于最关心的事情,丝毫听不进他人的劝说。

 

宫野似乎也料到了这个问题将不了了之,她将不会知道困扰工藤新一的问题内容,却聪慧地察觉到,能让他一醒来便求助的事情一定是关键的心结。

 

她对工藤新一笑了笑,没说话。

 

于是病床上的少年改口道:“我最快能下床走动需要多久?”

 

“一天。”宫野志保还想嘱咐他这仅是最勉强的状态,切勿乱来,却看见少年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焦点四散在空气中,显然进入了深思。

 

有什么事情需要当代福尔摩斯思考整整二十四小时呢?

 

伤悲,死亡,或是爱?

 

工藤新一睁着眼睛,窗外的光芒从暗到亮,又逐渐变暗。案子有属于它的定论,罪犯、手段、动机;法律判决有属于它的结果,黑或白。可他在思考的这些事情,是一点儿也不被标准所框定的——游离于法规法条甚至是伦理道德之外的东西。

 

他放任自己安静地思考着,把所有思绪留给自我本身。

 

夜晚八点,二十四小时满,有一座钟在遥远的穹顶敲响。工藤新一缓慢地活动自己的身体,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温柔笑容。

 

他总会在满月之夜见到怪盗基德,兴许还欠他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工藤新一的思绪顺着短信发送到基德的手机腹中,将他惊醒。虽然黑羽快斗并没有在睡觉,他甚至没办法静下心合眼,但那声通知铃的确将他从紊乱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名侦探:“基德你快出来。”他顺手附带了定位信息,在一家医院。

 

叮咚,叮咚。

 

名侦探:“你别躲了。再躲我就把鱼灌进你家里。”

 

名侦探:“你来楼顶见我,我给你想要的答案。”

 

黑羽快斗控制不住地双手颤抖,他试图去算概率,数据运行到一般便被自己强行制止。人类有种情感叫“害怕”,他一直了解,却从未经历过。如今他尝到了其中的苦涩滋味——心里边总要在乎点什么,才会产生害怕。

 

那边工藤新一似乎也不急,又进了一条短信。

 

名侦探:“见面之后带你去吃芒果大福,好不好。”

 

黑羽快斗翻身出窗,滑翔翼“嘭”地在空中展开,如鸽子的洁白羽翼。他念叨着工藤新一的话,“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他轻轻落在天台的栏杆上,望向倚在墙边的工藤新一,他披了长外套,依然无法完全遮掩绷带的痕迹。

 

他抬头看他,眼底一片澄澈。黑羽快斗此刻最懊悔的事情是自己不会流泪。他想要的答案,他想要的东西——全在这了。他只想要侦探先生。

 

工藤新一张开双臂,抱住惊慌的机器人。黑羽快斗感受到他真挚而坦诚的心跳,也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拥住他身躯。他第一次在与人相处的时候,没有动用大脑里的数据,没有展开行为预估与规划,而是让自己的心如同一片羽毛似的飘荡在水面之上。

 

“你给我听好了……基德。你是独一无二的。”工藤新一伸手抚上他脖颈,设计者做了逼真的温度处理,触碰起来与真人无差,“别再为那些可笑的事情困扰了。只要拥有自由意志,你就是‘你’本身。”

 

“名侦探,我……”黑羽快斗面上的神情逐渐明亮起来,月光柔和地铺满他的五官,他含着笑,“我呀,叫黑羽快斗。”

 

他向后一步,朝工藤新一欠身行礼,双手取下礼帽,再摘下泛着光的单片眼镜,整张没有易容的脸暴露在夜色之中。并不是什么激动的场合,他甚至觉得,在工藤新一眼里,他早就已经脱去那累赘的伪装。他用嘴唇蹭蹭工藤新一的脸颊,柔情万千地吻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吻他上扬的嘴角,吻他温软的舌。

 

礼帽和单片眼镜落到地上,黑羽快斗终于能够空出双手,紧紧拥住心上月光。

 

06

工藤新一是被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吵醒的,他下意识掐掉电话,迷迷糊糊地四周环望。黑羽快斗的头还枕在他肩上,大张着嘴打呼噜,睡相极差。他暗自发笑,设计者怎么不教他可爱一点的睡姿。昨天晚上——他试图找回短期空白的记忆,回想起昨天晚上两人互表心意,黑羽快斗缠着他不放,索性坐在天台上说了好久的话。

 

他甚至怕工藤新一着凉,把能变出来的所有怪盗衣物都盖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短袖短裤倚在他身边。他们谈了很多问题,到最后两人都困倦不堪,靠在墙上睡过去了。说起来,黑羽快斗不仅喜欢睡觉,甚至还会做梦,着实让工藤新一感到新奇。

 

他撑着肩让黑羽快斗继续睡眠,左手取出手机查看信息。来自宫野志保的未接电话。不祥的预感忽地腾上工藤新一的心头,若无大事,她一定不会急着来电,他便回了信息,说不方便讲话。

 

宫野志保只打了一行字:“你自己看吧。”

 

聊天框中陆续弹出几条新信息。代码、音频文件,还有最后的文本转译。

 

这就是真相吗?工藤新一想。让人不愿接受呢。从未有过的——他对自己追逐真相感到疲惫不堪,如果谜底并不能给在意的人带来幸福,那何必解开?

 

这一点,怪盗先生早就告诉过他。可这个家伙也和他一样固执,明知再走一步便是深渊,还硬着头皮前进。

 

“名侦探……给我看看吧。”肩上毛茸茸的脑袋发出闷声。黑羽快斗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或许在电话震动的那时,便已经清醒。

 

工藤新一没打算瞒他。后者对着屏幕沉默良久,只苦笑一声:“你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工藤新一也不知道。

 

自工藤新一与怪盗基德确立合作关系后,宫野志保和阿笠博士便加入了他们的阵营,负责对敌人的监控与分析。日本警方获取不到的信息,在博士强大的能力下却能略知一二。昨日他们顺着spider的行踪截取到组织高层之间的重要通话,绞尽脑汁地破译了加密屏障。

 

宫野志保在推理这方面自然不如工藤新一,却通过与博士一同查阅大量资料,对这通化作谜语的对话进行了翻译。

 

第一,组织已确认现任怪盗基德是机器人。

 

第二,潘多拉迟迟未找到,组织把思路迁回八年前黑羽盗一身上,追查许久发现黑羽盗一曾经买下一颗并不昂贵的宝石,当晚便被害身亡。那是他唯一一次带走宝石。

 

据当时资料显示,黑羽盗一并没有任何消灭宝石的举动,组织也曾求助于民间的魔法师,确认潘多拉的气息仍存于世。组织以为宝石被他藏匿于民间,现在却有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推论:黑羽盗一已发现潘多拉,并将潘多拉嵌入机器人体内。

 

黑羽快斗瘫在墙边,摇摇头:“我就知道……现在的科技绝不可能做到自愈,他们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可就连寺井爷爷也不知道父亲那一天做了什么……”

 

他的手被另一只纤长温暖的手握住。工藤新一用指腹轻轻挠着他的手背,如同一只猫。此时再多言语也无济于事。

 

黑羽快斗试图理清思路。依旧毋庸置疑,他身体里的至高指令是“销毁潘多拉,消灭组织”,若是再早一些时日,他大可孤身奋战,朝自己心脏开枪。

 

可如今,贴着工藤新一的体温,他无法再坚定地这么做。

 

“我想活下去。”黑羽快斗说,心底觉着他说这句话有点讽刺。

 

“好,一定要活下去。”工藤新一淡淡地笑着。

 

这个人总是这样。黑羽快斗本准备好反驳或是挣扎,侦探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若是认准了一件事情,凭全世界的力量都无法把他掰回来。在他的眼里,顶上有至真、至善作航标,虽游走在世俗之中,却永远是赤子之心。

 

黑羽快斗把头埋在工藤新一的颈窝里边,胡闹般蹭他,惹得对方边骂边忍不住笑。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他就一定要活下去啊——因为有他在的未来,是数据演算不出的奇遇。

 

侦探也不恼他,陪他像孩童似的在地上推搡打滚。他们清楚得很,既然组织已敲定推论,那么大战在即。他拥抱着男孩,忽地想起还欠他一个芒果大福,真是不好意思。

 

等一切都结束了,再请他吃一块抹茶慕斯吧。

 

07

工藤新一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死亡的边界之上,怔怔地看着黑羽快斗。

 

若说这场决战的艰难程度,早早便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博士不仅给他准备了全套的最新道具,还和宫野志保监测敌方信息,时刻保持耳麦通信。日本警察也接到电话赶来支援。

 

现实就是如此,实力强的斗不过手段狠的,心眼细的干不赢招式坏的。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错误反倒是他们最不可能更改的习性,那便是真枪实弹地杀人。

 

扑克枪和足球,在战火中更像是小孩子打闹的玩具,不痛不痒地避开敌人要害,只起警示作用。黑羽快斗清楚工藤新一没办法杀人,从认识他的第一刻起就知道——他的双眼太干净了。

 

直到现在也是。

 

spider枪口抵在工藤新一的太阳穴,狞笑着。他是怪盗基德的老对手,残忍、疯狂。

 

黑羽快斗与spider对峙着,将身边的女性死死摁住,早些时分缴来的枪照样抵在她脑袋。虽说她也算是组织里的二号人物,但——

 

“你把她杀了吧,我无所谓。”spider发出尖锐的笑声,嘴角咧到耳根旁边,像个滑稽的鬼怪。

 

他说的是真话。即使这个女人与他共事多年,走到最后一步,在潘多拉的面前,她的性命就如同一阵尘埃,不用风吹便散去。

 

该死。这是一场不等价的交易,对方挟持了他世界的中心,他却堪堪握住了“无所谓”的角色。黑羽快斗注视着工藤新一煞白的脸,对方冲着他使劲地摇头。

 

罢了,新一。我和你一样固执,不听劝。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初见时浮现在他身旁的那行字又出现在黑羽快斗视界之中。

 

“姓名:工藤新一  关系:爱人  影响:有利”

 

“有利”二字重重地击中了他——直到这时,至高指令给出的判断依旧是“有利”。

 

销毁潘多拉。

 

黑羽快斗猛地推开牵制住的女人,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一字一顿、暴怒无比地说道:“潘多拉在这里。我用它和你换工藤新一的命。”

 

spider脸色稍变,捏紧了工藤新一的脖颈,指甲刺进皮肤里,沁出鲜红的血滴:“你如果骗我?”

 

“别动他!”黑羽快斗喉咙里爆发出低吼,如猎犬磨牙霍霍,每一个字仿佛都在血海里泡过,携带着极强的威胁气场,“我说了,潘多拉,换他。”

 

spider掐着工藤新一纤细的脖子,缓慢地经过黑羽快斗身边。工藤新一此时几乎陷入了窒息状态,却仍屈伸着手指,竭尽全力地想去拉住自己的爱人。

 

黑羽快斗朝他灿烂地笑起来,枪口抵着心脏。

 

他上一次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是拉住工藤新一的手指,戳到自己心脏的位置,笑得没羞没臊:“新一啊,我是不会死的哦!除非往这里开上一枪,芯片坏掉了才会死掉。不过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情——”

 

除了他自己。

 

“把他扔下去,扔得越远越好。”黑羽快斗恢复了平淡的语气,仍有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威慑,“我任你处置。”

 

他知道,佩戴着博士的道具,这么一点高度是摔不死工藤新一的,但也许能摔他个头晕眼花,这样他就不可能再来阻止自己啦。

 

也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他没机会告诉任何人,黑羽快斗在死前最后的至高指令,被他的自主意识替换掉了。

 

替换成了,无条件保护工藤新一生命安全。

 

他愿为此付出一切。

 

在工藤新一痛苦大叫着被远远扔出窗外的那一刻,黑羽快斗用枪射中了大厅里隐藏的炸弹——他发现那些东西好久了,估计是spider的最后底牌。强烈的冲击波把三人掀出大厅,spider愤怒地紧箍住基德的身躯,右手高举起能熔化钢铁的电击枪。

 

却赶不上黑羽快斗扣动扳机,朝自己心口开了一枪。

 

特制子弹顺利地打穿了那颗被多少人追逐抢夺的宝石,向远方的灰烬飞去。

 

系统瘫痪的最后一刻,黑羽快斗想到一件令他遗憾的事情。

 

他还没告诉工藤新一,枕在他肩膀睡着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个很好的梦。他们两人共同盖着一张厚毛毯看电视,桌上放着一盒吃了小半的芒果大福。他抱住爱人的手臂,和他商量明天一同去超市采购零食。有猫从毯子里边钻出来,插在两人之间,被工藤新一又气又笑地摁进怀抱。

 

还有那句未曾说出口的“我爱你”。

 

08

工藤新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爬过去跪倒在他任性的爱人面前。他觉得黑羽快斗自私极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

 

心脏部位袒露着刺眼的大洞,令人不忍注目。他的喉咙已在恸哭和嘶吼下发不出连续的声响,只能“啊啊”叫着,表达自己失去了整个世界的痛楚。

 

眼泪如暴雨砸在黑羽快斗破损不堪的身体上,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是工藤新一无助的呐喊。战火、人群的喧嚣化为了空白,他只能听见身前人寂静的回响。

 

“咔——”

 

“咔嚓。”

 

他忽地止住了哭泣,被泪水浸泡得难以睁开的双眼缓慢地瞪大。


似乎是做梦一般——黑羽快斗心脏的位置,多了一张崭新的芯片,填补在宝石碎裂消失的地方。

 

“全身系统重启。”温柔的男声响彻黑羽快斗的脑海。

 

他漂浮在数字海洋之中,依旧保持着心脏被挖去一块的模样。他抬起头,对面翩翩立着一个年轻男人,长着刚毅的脸庞,还有一对八字眉。

 

“快斗,我是黑羽盗一。过去的日子里,很抱歉让你如此煎熬。”男人朝他行礼,“在你出生的那天,我找到了潘多拉,身份却也暴露在那个组织面前,被时刻监控着。若当时销毁它,组织便会杀了我所有家人、朋友。我深知自己不久将迎接死亡,便把潘多拉寄放在了你的心脏里面。”

 

“可是快斗啊,我既然知道它终要被销毁,便不可能亏待你。你知道吗,你的至高指令其实和潘多拉没有一点关系。那条指令是——成为你自己。”

 

“潘多拉是最大的阻碍。它不是你存在的理由,也只有当你失去它,你才能真真正正像一个人类。你再也没有无敌的自愈能力,你会像人类一样受伤,像人类一样感到疼痛。”

 

“所以无论是被组织取出了潘多拉,或是你自己销毁了它,我都会把这具身体还给你。你的身体里面早就装配好了另外一个顶替潘多拉的芯片,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你自己。”

 

“这就是真正的自由。”

 

黑羽快斗睁开眼睛,看到了工藤新一沾满血污的脸和通红的双眼,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身上,一如他最开始降临到这人世那般。

 

他满足地笑起来,像个收到糖果嘉奖的小孩。

 

“名侦探,我之前做了场梦。我想说给你听。”

 




 

END.

*写了很久 希望能得到您的喜欢 如果能给我评论 我更加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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