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够了,春天逝去了。

【月岛萤生诞24H/4:00】东京塔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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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生日这一天,月岛萤长达三年的暗恋结束了。


之前他一直厌烦“勇气”这件事情,和山口提及时会用上比平时多几倍的副词来表达感情:很、非常、极其是个笨蛋。他只喜欢做任何缩在舒适圈里的事情,暗恋也是其中之一,不需要耗费精力与金钱,迟早有一天会被时间耗死,连斩断感情的力气都省去。


而某种意外发生了,哪怕月岛不情愿迎接它的到来——比如小行星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灭绝,但它就是降临了。


是一条短信。月岛发的,送往黑尾。很短的一条,但已经是他全部的冲动和勇气。


「黑尾前辈,请问您明天有空吗?」


发完之后月岛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赶紧给木兔和赤苇复制粘贴一份,添了几句话,试图用四人聚会来遮盖私心。即便如此,他的体温还是高得异常,便索性以“好像生病了”为缘由果断买好去往东京的车票。


他听过一个故事,每个人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有生日之神偷偷跟在你脑袋后边,这样即便不用说出口,他也能听见你的愿望。月岛十九年来第一次想起这位神明,合理推测出自己一次性使用积攒了十九年的机会,应该能将那个愿望实现。


其实根本不需要拜托生日之神——他的愿望不是被黑尾铁朗喜欢,更不是和黑尾铁朗在一起。


他只是想站在黑尾铁朗对面,以一个不卑不亢、足够漂亮的方式说出这段感情,然后迎接它的落幕。


月岛严谨地给自己量化任务:生日这一天,在东京,见到黑尾铁朗,表白。完成顺序:确认黑尾有空,抵达东京,与他在车站见面,寻找时机表白。


但出乎月岛预料,赤苇是第一个回复的。他主动提出为月岛预订餐厅,四人位,就像是默认一般。月岛说,好。紧接着是木兔,他一口气回复了五条消息,颜文字和表情包漫天飞,以此表达自己无与伦比的激动。


可黑尾的回复迟迟未到。


此后许久,月岛一直把手机放在眼前,装模作样地看一本《大自然的日历》,书里说判断秋天不是春天的依据是,现在的快乐并没有使人发狂。“现在的确是秋天。”他嘟囔着摁亮手机屏幕,眼睫扑闪一下,屏幕又熄了。


他决定等到零点,过时不候——这是对黑尾的斥责。


似乎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明光哥悄悄推开他房门,没忍住讶异一声,匆忙把礼物藏到身后:“萤——怎么还没睡?”


月岛怔道:“零点了?”


明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笑起来:“生日快乐。”


月岛闭上眼睛,把眼里的失落敛起。他想,生日之神大概是个反派。哥哥的这句“生日快乐”,是十九年来最令人难过的祝福——这并非责怪他,只是这句祝福恰巧宣判了贯穿月岛萤整个高中生涯的暗恋的死亡,又恰巧验证了一件他耿耿于怀的事:一直以来他所认同的“勇气无用论”,确实是正确的。


而他变得更加厌恶这个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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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月岛还是决定如约去到东京。睡前他给赤苇发短信,麻烦他把四人座改为三人,又叮嘱他早上不用来车站接风,他打算自己逛逛——原本想要和谁一起,都不重要了。几个小时后他从跑不到尽头的楼梯噩梦中惊醒,没看到新的短信提醒,却刷新出来一条黑尾的推特,发了张意义不明的黑夜照片,「一无所有的夜好讨厌」。


月岛第一次觉得黑尾是写实派,因为后来他便是在这样一无所有的夜里,睁了一宿的眼。


行走在东京城里的感觉对月岛来说,与身处仙台并无二致。他一个人走出车站,一个人在报刊亭挑选杂志,一个人坐进咖啡厅休息,一个人从娃娃机里夹出恐龙手办——本来只是因为身上有零钱所以试试,没想到真的中了。他难免有些喜形于色,抱着恐龙左右转了转身体,把即将表露出来的喜悦吞咽进肚里,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月岛似乎对事、对物都很钝感,戴上耳机就等同于疏远世界,无论走在什么样的路上,独自一人永远是他的最优解。以前明光总让他与人好好相处,搬出“没有人陪着会莫名其妙死掉”这样跑火车的话来哄骗他,结果月岛镇静地回答道:“一个人安静死掉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可以,他不愿听到任何外界的声响——可排球场上不允许戴耳机。他在失眠夜里翻来覆去地想,黑尾一定是钻了这个空子,让本不该发生的心动通过耳蜗进入他的身体,越胀越大越胀越大,“嘭”地从内部炸死了他。


他是个不合格的暗恋者。三年来他盲目且无用,从未了解黑尾铁朗,也从未想过向他靠近,与其说慵懒不如再剖深一点,掏出他的害怕。或许他只是在追逐那个夏天的幻影,而对方生疏地叫出他名字,仿佛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


月岛路过一座铁塔。耳边突然响起日向大呼小叫的感慨:“这该不会是东京塔吧!”十五岁的他不会愚蠢到真以为那是东京塔,却也偷偷抬眼看了一阵,心里猜测着黑尾口中“比这漂亮多了”的东京塔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过只是这般模样。


简单的红白相间的钢铁,没什么特别的。东京塔并不比月岛记忆里那座“东京的塔”更惊艳、更漂亮,而十九岁的月岛一个人站在塔下,抬头望向顶端。他看到塔尖微微弯曲,是2011年特大地震留下来的痕迹——当年那么严重的一场天灾,到最后也只浓缩成这一个弯曲的塔尖。他那场死去的小小暗恋,更显得不值一提。


他站在东京塔底给赤苇拨通电话:“我逛得差不多了,赤苇前辈。”


赤苇问他去了哪,他只说去到故地,却发现那里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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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寿喜锅店里饱餐一顿,互相交换近况,从木兔口中听了些职业队的故事,又被赤苇叮嘱一番大学多交朋友,语气活像他哥哥明光。餐至尾声,服务员推上来一个定制蛋糕,木兔扬起手臂大喊“Surprise!”,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递到月岛面前。


月岛低头看见恐龙手办,身体抖了抖。


“木兔前辈稍等。”他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是暴龙。”——幸好家里没有这个种类,早上抓到的也不是它。


木兔哼哼道:“我超厉害的!完全知道阿月喜欢什么东西,你说对不对,赤——”他呆住了,“诶?”


赤苇手上也拿着一只恐龙,面上笑脸尴尬得快要剥落。


月岛一把接过:“赤苇前辈稍等——是翼龙,这个我家里也没有。谢谢两位。”


木兔深感自己劫后余生,嚷嚷着“那就祝你生日快乐阿月”,扑过来拽月岛手臂,赤苇在一旁也松了口气,嘱咐着木兔动静小一点,别撞倒了桌上的餐具,却没忍住伸一只手把奶油抹到寿星脸上。在一片混乱中,月岛忽然感知到一种热闹的寂寞,就好像本该有第三个人加入欺负他的战局,和木兔争夺他快滑下鼻梁的眼镜,开着亲昵的、令他无法自拔的玩笑。


——“所以,为什么要骗木兔前辈?”


木兔职业队管得严,一天不打球又手痒得荒,便由赤苇送月岛去车站。两人并肩走了许久,快到车站时,赤苇开了口。


他说的是黑尾的事情——菜上齐后木兔还是心不在焉,以为黑尾始终会来,月岛只是告诉他,黑尾在忙学生会工作,抽不开身。


月岛装作毫不在乎地微笑着:“如果老实告诉木兔前辈,黑尾前辈是因为不愿见我而没有前来,他一定会当场拨通黑尾前辈的电话,当着我的面和他大吵一架。那么这次就是我们几个‘最后的晚餐’了。”


“恕我多问一句,你和黑尾前辈之间怎么了?”


“我们两个能有什么事情。”月岛不悦道,“只不过是可怜的小学弟发邀约,他连短信都没有回复罢了。”


赤苇微微睁大了眼睛。沉默了半晌,他才问道:“月岛你——给黑尾前辈发的那条短信,与我和木兔前辈的不一样吧?”


月岛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个。“特殊性”被拆穿,或多或少会有些难堪——于是他挠了挠脑袋:“发给你们的更详细,除了询问是否有时间,还说了一起吃午餐的事情。”


“为什么不和他说?”赤苇眨了眨眼。


“请问,我有沉默权吗?”


“当然没有。”


“……想给他一个惊喜。”月岛庆幸自己穿了连帽卫衣,于是他把兜帽戴上,遮住发红的耳根,“早上到站后突然告诉他,我到东京了。或许他能来接我,然后我问问他的建议,我不了解这座城市。”


“却和我说不用接风呢,月岛。”


月岛皱着眉争论:“赤苇前辈,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的哦。”赤苇停住脚步,昂头看向他,“月岛从来没有向黑尾前辈说过这些话吧。给他惊喜、听他建议、很喜欢他……之类的。”


“我刚刚没有说喜、喜欢。”月岛浑身一激灵,望着赤苇结巴起来。


“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赤苇扑哧一笑,“我说你们啊,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月岛不解地望着他。


“该回家了,阿月。”赤苇没有再说出其他话,只是在夜风中看向月岛眼底,连带笑意也散落进去,“下次,让黑尾前辈带你去看东京塔熄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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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岛满头雾水地下了列车,却仍旧没有想明白赤苇话里的意思。他皱着眉想了一路,在即将踏进熟悉街道的前一秒,忽地回忆起论坛上的一个热帖。


他杵在原地掏出手机,在夕光几乎散尽的昏暗中搜索东京塔和熄灯。他凑得很近,甚至小声念了出来:“和恋人一起见证东京塔熄灯瞬间的人,能够永远得到幸……”


月岛的大脑还没解析出这句民间传言与黑尾的联系,却忽地被人狠狠打断了:


“阿月——!”


月岛抬起头,一个他从未想象过会出现在宫城的身影,正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脚步歪歪斜斜,还止不住地用拳头捶着自己大腿,似乎是坐得太久双腿发麻,显得狼狈极了。


可月岛看呆了:“黑尾……前辈?”


“你今天……去哪了呀?”黑尾上气不接下气,在他面前面色通红地喘气,一股脑将委屈全倾倒出来,“我……早上就到宫城了……来到你家,你哥哥说你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甚至连乌野都去了,遇到那位武田老师……草莓蛋糕今天中午就取了,现在该不会坏了吧?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还拎着礼物袋,是和谁……啊算了不说别人,生日快乐,阿月。”


黑尾总算直起了身,月岛看到他一手提着方方正正的蛋糕盒,一手拎着漂亮的礼物袋——看上去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也是恐龙手办。月岛终于把这一切反应过来:该死的!他们两个是在演欧·亨利的小说吗?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月岛憋了半天,只问出这句话。


“我……我想给你惊喜,所以连消息都没回。我以为自己能站在你家门前对你说早安和生日快乐。”黑尾尴尬地低下头,“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很糟糕。”


月岛叹了口气:“你想知道我去了哪吗,黑尾前辈?”


黑尾没有回答。月岛继续说道:“东京。”


“东京?”黑尾瞪大双眼。


“东京!”月岛把自己气笑了,“我问你有没有空,想去东京找你,你却自己跑了过来。我们两个,简直是无可救药的蠢蛋。”


“你是说……”黑尾也跟着莫名其妙笑起来,“我还担心是赤苇偷偷告密,所以你躲起来不愿见我!”


“别错怪赤苇前辈,他比您靠谱许多。”


“阿月,我……”黑尾干笑几声,犹豫地抬起头,却同时撞上月岛的目光。


月岛不知道黑尾要说什么,也并不那么好奇。他只是又想起自己最讨厌的东西,现在看来“勇气”只能把有序的一切变得混乱。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不像自己,又或者说终于把内面的自己翻出来朝着世界,带着一丝头脑发热,咬咬牙下决心道:“黑尾前辈,我今天有一个愿望没有许。”


“还没点蜡烛呢!”黑尾把蛋糕举到身前,他们两人之间。


而月岛上前一步,缓缓拂开黑尾提着蛋糕的那只手:“不需要蜡烛。我只是想告诉前辈,我喜欢了你三年,像个白痴一样藏着掖着地喜欢。”月岛停顿一下,补充道,“说完了。”


黑尾歪着脑袋追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前辈可以把礼物交给我并离开,谢谢您的生日祝福,来宫城一趟辛苦了。”月岛努力答得神情平静,却被黑尾笑眯了眼盯着良久,耳根一点一点红起来。


“黑尾前辈可以离开了。”月岛提醒道。


“可是阿月,”黑尾扭头跑向路边台阶,把手里的东西全放下,又跑回来夺走月岛手里的袋子,把它们在台阶上堆成一座小山,才两手空空地对他说道,“我想吻你,就现在,在这里。而你不能不答应。”


原本黑夜一无所有,直到拥住月光。


月岛被对面那人紧紧抱进怀里,牙齿碰牙齿地吻住嘴唇。他感受到黑尾的手掌慢慢抬起来,扶住他的脑袋,掌心很温暖。他在逐渐动情的吻里迷迷糊糊地想,原来生日之神真的在脑袋后边,也真的能听见他藏在心底的话。


他与自己的愿望唇齿相依:“带我去东京,看东京塔熄灯。”


十九岁生日这一天,月岛萤长达三年的暗恋结束了。




END.



*阿月生日快乐!!妈妈真的太爱你了冒着猝死的风险通宵写到这个点(还不是因为拖延症…),写了个真的纯糖生日故事,希望阿月和阿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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